廳裏發生這麽大的事件，南森不可能不知曉。但他表現出了一副並不知道的樣子，等諸伏高明進門的時候，卻看到南森桌子上的煙灰缸擠滿煙頭。

高明眼裏閃過一絲了然，比起一直待在辦公室的南森，在外面的他更能知道一些內情。他假裝沒註意到這一點，在將匪徒和假人質的口供上交之後，說道：“南森先生，適當的休息也是工作中重要的一環。”

南森擡眸看了他一眼，眼眶有些紅潤，上面還布著幾條血絲。“多謝關心。”他的嗓子有些啞，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只是發現，我有點自信過頭了。驕傲讓人自滿，這樣的錯誤我竟然會犯，讓你看笑話了。”

高明意外的看著略顯脆弱的南森太一，說不吃驚是假的，如今他才有一種實感——褪去身上的那層光環，南森太一不過是個二十六歲的年輕人。

二十六歲，放在大多數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身上，才剛踏入社會沒幾年，說不準連自己的未來都看不明白，而南森太一身上卻肩負著即便是經驗老道的老人都會覺得沈重的壓力。

他不會去問南森知不知道遇襲的是烏丸蓮耶，因為在他的印象裏，既然能夠支持南森放棄家業來做警察這麽危險職業的老人，不可能不會告訴兒子自己住在哪裏。

於是他說：“在現場並沒有發現烏丸老先生。”這一點通過在數據庫裏比對DNA就可以輕松得到答案。

南森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看著桌面的公文。

高明傷腦筋的嘆息一聲，說道：“請相信自己的部下和同僚的能力，他們會將背後的敵人揪出來的。”

南森：“……他沒有告知我自己現在是否安全。我聯系不上他。”

高明也猜到了這一點。未知才是最讓人擔憂的。他知曉的並不多，只能夠通過廳內警察的氛圍，還有目暮警官等人突然被叫走來判定事情的進展。

他道：“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麽？我猜，你應該不會想從我這裏獲得安慰。那樣會更丟臉。賢而能下，剛而能忍——你現在最需要的是冷靜，忍耐，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南森看了眼桌子上放著的波本威士忌：“你確實很不會安慰人。不過，有這份心意已經足夠了。我相信，我能夠等到和他一起和這瓶威士忌的時候。”

“……和您那位戀人一起麽？”

南森忍不住笑出來，但看起來並不是高興的樣子：“如果不是的話，會很傷腦筋的吧。”

高明以為南森是準備將戀人介紹給自己的父親知曉，倒是有點意外進展會這麽快。就他所能收集到的信息，南森與戀人交往的時間並不長。

不過這是他人的私事，他不感興趣。

等高明出去了，南森嘆了口氣，單手托著腮幫子，心裏暗罵一句老狐貍。

所幸他坑黑猴123的事情是查不出首尾的。

關著黑猴123的那家精神醫院，有一名醫生恰好是他小學時候的同學，他只是用合理的方式讓這位醫生成為黑猴123的主治醫生，又在去醫院詢問黑猴123的時候，與這名醫生見面，理所當然的，南森作為當年學校的風雲人物，天才學生，自然被對方認出來。

他做的，只是讓這名醫生不要告知他人自己的真名，又說了一些誤導的讓人抓不住證據的話語，還安排了一番……最後的結果便是黑猴123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後逃脫了那家醫院。

他懷疑黑猴123的來歷，對方的行為總有一些讓他摸不著頭腦之處，一些奇怪的觀點，跟二宮翔有點相似。

在二宮翔失手殺死人之後，在錄口供時對方的胡言亂語讓他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黑猴123，如果說一兩個人是巧合，之後的血腥瑪麗身上也有相似的不符合邏輯的行為模式，就可以確定這些人可能存在著某種聯系。

雖然冒險，但若是能夠控制住的風險，便不成問題。

在黑猴123離開醫院不久之後，就發生了今天這一系列案件，加深了南森太一的懷疑。

——這些人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

從二宮翔之前犯案開始順著數下來，與他懷疑的這些人有關的案件其實是分散的，不管是在警視廳殺死嫌疑犯和同事，還是假人質，宣傳科女警被追捕選擇了自殺……

看似彼此間沒有什麽關聯的無邏輯性可推斷的行為，都指向了一個方向——這些人的目標是自己。

不是想要自己的命，而是想要毀掉他作為警察的聲望，葬送他的前程。而這一點，在知道自己是烏丸集團繼承人之後，也依舊堅持著。

目的是什麽？

不管做什麽事情，都講究一個動機。他們不想要錢，沒有什麽要跟自己交換的利益往來，就唯獨……想毀掉自己作為警察的前途？

是的，南森推斷他們的目的不是毀掉他‘作為警察的職業人生’，而是‘作為警察的前途’。

這也太奇異了。

如果他們的計劃得逞，自己遭遇了輿論攻擊，頂多就是降職處分而已，再不然就是調到地方的警察局工作，或者升職無望。

——這樣做，他們能得到什麽好處？

如果他們是有組織性的一個教會的成員，為什麽單單盯準自己不放。自己身上有什麽讓他們覺得在意的點？

——黑衣組織。

這些人之中，被他們殺死的人之中，粗略的統計下，或多或少與黑衣組織有關系。

難道……我作為白酒的身份被發現了麽？

以暴露為前提，他們的做法僅僅是讓自己升職無望……是查到自己身上沒有黑料，無法用這方面攻擊自己，就讓自己無法升職，打破烏丸蓮耶的期望，也讓黑衣組織對警視廳更深層的控制計劃戛然而止麽？

這個國家的官員也存在黑衣組織的成員，甚至有一個成為了總理府的高官，但作為公安執法機構，光是在官方體系裏有權，和在警界裏有權是不太一樣的。

南森太一進入警視廳，不過是拿警視廳做跳板，升入警察廳成為中樞成員，最終的目標是進入國家公安委員會。這就是他當初向烏丸蓮耶承諾的事情。也因此，烏丸蓮耶才會願意讓自己成為他的白手套，比誰都不願意他染上汙點。

——至少汙點不能被發現。

但現在，沒有汙點反倒是成為了這個奇怪的教會反向攻擊的點。

——這些人不能留。

——他們的目的不是殺我，而是毀掉我的前途，在組織（烏丸蓮耶）面前立足的根本，這種行為可不太像罪犯。

襲擊烏丸蓮耶的那幫人會那般大張旗鼓的殺人，但搞出直播案件的匪徒卻不殺人而是聘用假人質，想來對方這個組織裏存在著兩種行為傾向的人。

而現在……烏丸蓮耶被襲擊。看來這個教會組織還沒神通廣大到知曉烏丸蓮耶真實的身份。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點。

警視廳成立了特別行動組，自然需要調遣人手，而作為刑事部的二把手，被調走了多少人，南森這裏是有名單的。

不僅是刑事部，還有其他部門的人，包括警察廳的人也都被調用。那麽顯然這個教會組織應該還做了件事情——曝光了被襲擊之人是烏丸蓮耶的事情。

烏丸蓮耶完全可以通過自己在總理府安插的人知曉這件事，然後將計就計。

南森很清楚烏丸蓮耶不可能坐以待斃。這條老狐貍是不能正面去應對的，他們直接動手肯定會遭遇反撲。

以南森對烏丸蓮耶的了解，對方肯定會借著這個機會揪出組織裏的叛徒……甚至，幹脆的除掉所有主觀上認為有嫌疑的人。

同時也調查這個曝光之人的身份。

南森喝了口咖啡，吐出了一口長氣。

——我被排除在外可不是好事。老烏龜已經連我都一塊兒防備了，但也不是對我有百分百的嫌疑，理由也很簡單，他估計也已經發現到這個教會組織的目標是我。那麽，我有一半的可能性是無辜的。

這時候最好什麽事都不做。

南森扭動了幾下坐久之後僵硬的肩膀，心裏思量著。

他有意要去放松一下，最好的放松劑便是波本。多看看心愛的金發黑皮美人，才能感覺得到活下去是一件多麽值得讓人去努力的事情。

但……

等他到達會客室的時候，見到的只有一個睡得七仰八叉還流口水的毛利小五郎。

南森：“……”頭疼的拍了下臉。

很好，波本是個情報人員，他肯定察覺到了這個特殊時期是收集情報最好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估計已經混進了特別行動組裏。至於用什麽身份——毛利小五郎在這裏，那他自然是頂替了毛利的作用。

可是現在——可不是收集情報的時刻。

波本如果利用自己在行動裏的便利，向黑衣組織傳達情報。不管這份情報是什麽樣子，只要他傳達了——黑衣組織就會派人殺死他。

南森深吸了口氣，雙手叉著腰搖了搖頭，再次擡起頭來，眉宇間滿是破釜沈舟的堅毅。他一邊卷起手臂的袖子，一邊往廳內最大的會議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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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南森：什麽都別幹，保命為先

旁白：但老烏龜要動你家透哥

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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